凝望深渊

我总是急于求成,想立刻变成强大的人

【影日】失控

*Beta影山×Omega日向

*含发/烧情节,请不要代入任何现实因素。 ​​​有车,全文见大眼:橘涂__(英文两个短下划线)


“38.9℃。”日向收起温度计,屈起食指在正双目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发愣的影山的额头轻轻一弹。

“雨这么大还勉强自己一定要回来,又不差这一晚。”

影山上飞机前日向就给他发过晚上有暴雨的消息,让他下飞机先在机场附近找地方凑合一晚。当时见影山一直没回日向就隐隐有些担心,想着守到影山下飞机回他了再睡,结果白天训练太累,和瞌睡搏斗半天还是没撑住。

一直睡到后半夜,日向被落在近处的一道落雷吓醒。隔着双层玻璃的窗户,都能听见外面暴雨的轰鸣声大得不像在下雨,更像是谁接了水一盆一盆地从天上倒下来。

日向缓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原本在等影山回消息。睡前手机还用双手托着支在胸口,按他翻身的频率早就不知道被甩去了哪儿。日向在黑暗里摸索半天,双手摸遍自己身下还温暖的部分,怯怯地探去依旧冰冷着的另一半床。

有多久没见面了?他闭上困倦的眼睛,一边慢慢地在属于影山的被窝里摸索一边数日子。

影山这一趟踩着他上次发/情期开始的时候离开,又踩着这次发/情期开始的时候回来。虽然走前他信誓旦旦地拍胸脯说一个人肯定没问题,反正本来影山也是Beta帮不上什么忙。可送完影山一回到家,被空空荡荡的卧室触动发/情期脆弱的神经,他就开始止不住地后悔怎么没强行留影山到发/情期结束。

对寻常Omega来说,在发/情期前两三天开始服用抑制剂就能稳定度过发/情期。而日向本身就对抑制剂不太敏感,需要长期服药才能免除发/情期的影响。本来想着这次正好撞上两人休息,提前停了药,结果临发/情期前影山突然接到集训的通知,假期延后,日向的计划也打了水漂。

吃完口服的药,日向怕见效太慢给自己又打了一针,还是没能逃过发/情期的猛烈攻势。完全清醒过来已经是一天后,卧室乱得像被洗劫了一通,衣柜的门大敞着,衣服扔得遍地都是,一片狼藉。他裸着身子蜷缩在由影山的衣服一层层垒起的巢穴里,怀里紧紧抱着几件影山贴身的里衣,胯下还夹着影山走前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睡衣。睡衣黏糊糊地贴着小腹,不用想也知道他用影山的睡衣干了什么。

不想被影山知道他的衣服被自己拿去做了什么,日向那么努力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搓洗了好几遍,结果被影山晚上一个电话打过来就说破了。


指尖碰到手机屏幕的瞬间,嘈杂的雨声中一声重物撞击地板的闷响穿透卧室的房门从客厅传进耳朵。

有小偷?日向心头一惊,抓起手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趴在门上听了半天,攥着手机的手紧张得出了一手心汗也没听见其他什么声响。日向轻轻地拧开门把,缓慢地拉开一条缝。刺眼的灯光像锋利的刀刃从缝隙直直劈开满屋的漆黑,日向躲避不及被晃了个正着,眼前像坏掉不停飘雪花的电视屏幕,一阵黑一阵白。

他这才想起爬下床的时候明明瞥见了门缝下也有光,只是刚才光顾着紧张了。

没哪个贼偷东西还开灯吧。日向放心大胆地拉开门,眼前的人却比贼还让他惊讶。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听见声响,敞开的行李箱前蹲着的人抬起了头。

影山仰着脸,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脸颊两侧,不停有水从鬓角沿着下颌滴滴答答地落进衣领。灯光这时又驯良慷慨起来,柔白的光倾倒在他被雨水浸湿的五官,照得那些本该是狼狈的水渍晶亮得像躺在玻璃陈列柜里不敢去数价格牌上一后跟着多少个零的贵价珠宝。

不明白他在问什么,影山歪了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今晚的飞机。”

日向把手插进头发里胡乱抓了两把,昏沉的大脑让他一时想不起该从何说起。只看着影山拖在地上湿透的大衣下摆像一条酣睡不醒的尾巴,想起那是美羽姐姐送给影山的生日礼物,说让他正式场合穿得像样点。

日向记得那件大衣是羊毛的,美羽姐姐还再三嘱咐过不能水洗。

“你没打伞吗?”

影山没有回答,默默看向身后房门的方向。日向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长长的水渍尽头,只剩伞骨的雨伞像一簇造型迥异的杂草倔强地扎根在门与墙的夹角。一阵风很应景地尖啸着从阳台外掠过,比任何解释都要来得简明有力。

“我吵醒你了?”

“没有,被雷声吓醒了。”日向在影山身旁蹲下,想帮他一起整理,手刚伸进行李箱就摸到拉链的位置已经进了水。公寓地势较低,一下大雨排水不及,回流的雨水几乎能淹掉一站公交那么长的路面。出租车开不到公寓门口,也不知道影山趟水走了多远。

他终于想起到底是哪里怪异。

“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说晚上会下暴雨,让你到了就近找地方歇一晚吗?”

影山慢动作从大衣的内兜里掏出手机放进日向手心,“手机没电,上飞机前就关机了。”平淡的语气被他看过来湿漉漉的脸衬得可怜兮兮的。日向听得很内疚,如果不是他前两天在电话里说起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发情期的影响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影山也不会这么急着赶回来。

“我来收拾吧,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想吃点什么吗?我给你做。妈妈上次带来的姜茶好像还没喝完,我一会儿……”

日向的话被贴上来两瓣冰凉的唇堵回了喉咙。影山闭着眼,淋湿的眼睫几根抱成一缕,就像是刚哭过,在日向眼前微微颤动,一下又一下来回搔扰着他的心。

嘴唇相碰,蜻蜓点水般的简单一吻。

“好想你。”

日向放下手机,双手捧住影山的脸,笑嘻嘻地在他唇上重重一吻,让自己的温度经由紧贴的唇融进影山更深。

“我也想你。”


入秋昼夜温差大,旅途劳顿又加上淋了雨,才睡不到一个小时影山就发起高烧。日向还以为是被子盖得太厚,睡意昏沉间一直听见影山用微弱的声音说:“日向我好难受。”等两瓣滚烫的唇从下巴啄吻到眼睛,他才反应过来热源是影山。

影山身子没动,只是微微转动眼珠,把粘在天花板上的目光拽下来又粘上他。似乎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要耗去很多力气,日向明显听见影山的喘气声又重了。

“刚下飞机……没雨……我以为……”

“行了行了,别说话了,多留点力气。”

影山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哑声问:“你发情期……该怎么办?”

日向拿酒精的手一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上次的影响,这次发/情期来得更为猛烈,就连抑制剂也隐隐有些压抑不住。他时刻能感觉到小腹深处一团滚烫的火纠结着内脏,时不时蹿上来,在半夜把他从那些和影山有关的梦中烫醒。焦灼躁动的热度一直从梦里烫进现实,经常用前面不够,加上后面把自己弄到精疲力尽才勉强满足。

他从未被标记,也从未体验过别人口中那种Alpha与Omega仿佛灵魂都融化为一体的性//爱。影山是Beta,咬了他也只会让他得不到慰藉的身体更加难受,他又总是忍不住送上后颈上影山咬。像小孩儿趴在玻璃上,望着满屋的糖果却吃不到,又时时刻刻被糖果甜腻的香味钓着心神。所以他总是控制不住要哭,不是难过,是他太想要影山了,偏偏他想要的又正是影山给不了的。

“没事,我按时吃过抑制剂了。”日向低下头,躲开影山的视线,强装平常地往毛巾上倒酒精。上次检查药箱发现退烧药过期了,还没来得及去药店补,外面下雨又出不了门,只能采用这种最原始的降温方法。

“我记得……你说你不舒服。”

日向刚伸出手,影山的手就放了上来。五指微微蜷缩着静躺在他的掌心,一副等待谁去牵起的模样。日向低下头用嘴唇含住影山无名指的指尖轻轻一吻,又捏了捏他滚烫的掌心,“真听话!”

“病人就不要想这些了。”说着,日向向影山抛了个暧昧的眼神,“你现在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

影山不说话了,把嘴唇抿得很紧,眉头反复皱起又放松。想生气事实又摆在这儿,就这么算了又咽不下这口气。最终还是不高兴。不能不高兴日向,也没能耐命令天不下雨,只好不高兴自己。

“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急着回来?”

“对啊。”

日向接得很快,影山更不高兴了。软弱无力的恶声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撒娇。

“你根本就不想我!”

日向笑得跌进影山怀里,“两个小时前谁和谁在客厅里‘好想你’‘我也想你’的?”

“反正不是我!”

啊,开始闹别扭了。照顾生病的影山总给他一种正在哄小孩儿的错觉。一种罕见的苦恼的快乐。

日向一边解他睡衣的扣子,一边说:“因为影山不是那种做事很着急的人啊。总能把事安排得很有条理,明明是个笨蛋。”

影山舒展了眉头,看上去稍微满意了一些,抬起双手搭上日向的腰。“你在夸我还是骂我?”

“当然是夸你!”

影山的眼睛里像是蓄着泪,被床头灯暖黄的光映得亮晶晶的,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一种湿润的依赖。日向回想起在小夏只有四五岁的时候,每次生病听见他要出门了就会哭着从房间跑出来抱住他的腿,小小声地求:“哥哥不要走,小夏好难受,哥哥陪着小夏好不好?”

日向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影山的唇。就连嘴唇也很烫,和搭在他腰间的双手,他手下的胸膛一样烫。滚烫的温度从两人相贴的皮肤一点点渡进他的身体,和小腹团积的热度汇流在一起,熏蒸着他的大脑。

有点不妙,但这种晕晕乎乎的像踩在绵软的云朵上感觉让他的好快乐。日向突然话多起来,也顾不得影山听不听得清,一边埋头给影山擦拭身体降温,一边上下嘴皮欢快地碰个不停。

“想想其实我很过分,你明明发烧这么难受我现在却很开心。影山你知道我在开心什么吗?我虽然嘴上说你不用急着回来,但是看见你把我随口一句话放在心上我就很开心。我每天晚上都梦见和你做爱。不用急着回来其实是很想让你回来。”

“我昨天出门买菜看见你发给我的航班信息恨不得你立马就出现在我面前。回家的时候碰见邻居问我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中奖了吗,我说没中奖但是比中了一百万还要开心。其实不止一百万,中再多奖都没有能见到你更让我开心。”

“晚上看见综艺里主持人带着嘉宾去便利店抽一番赏,每次撕奖票都故意撕得很慢,恨不得我跳进去替他们撕。但是想想我也像在撕奖票,只不过我手里只有一张,从出生慢慢撕到十五岁,撕出来的名字——影山飞雄!比A赏还要、还要好!我也说不清有多好,就是、就是那个……你知道日本都有多少人吗?一亿两千六百万人!影山飞雄是一亿两千六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你知道这有多好吗?”

“高中数学课……欸?我竟然还记得数学课哈哈哈哈!数学老师说、说很小很小、特别特别小的概率在……在叫什么?不记得了。反正可以看做是零。零就是小到基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事。但是、但是……一亿两千六百万分之一也很小,特别特别特别小,超级——小!但是它是百分一百耶!影山,好神奇,它是百分之一百!”

“你知道这有多好吗?”

“好到我只是等着,都比任何人要快乐。”

忙碌的手从影山的脖颈向下伸向裸//露的躯体,沾了酒精的毛巾擦过一遍,再用指腹细细描摹过一遍。手指追着毛巾,在肌肉间起起伏伏,最终停在自己的胯下影山小腹上方的位置。像上一秒还在追着海浪嬉戏,下一秒突然被海浪卷上岸,搁浅在沙滩上。

日向静静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盯着手指下影山呼吸的起伏,渐渐的仿佛不止手指,他的视线,他的呼吸,就连他整个人都要搁浅在上面。

嘴唇贴上那处起伏的瞬间,日向被灌进鼻腔浓烈的酒精气味一个巴掌扇了个清醒。他火急火燎地给影山扣好睡衣的纽扣,掖紧被子,然后连滚带爬地翻下了床。

日向立在床边,局促得一时间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有火在烧。烧得他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他想对正在生病的影山做什么?

日向欲哭无泪,抬头一看发现影山正顶着张烧得通红的脸,用那双湿润的、亮晶晶的眼睛饱含希冀地望着他,就好像在问:为什么不继续往下做?

日向深吸了一口气,内心的罪恶感比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中醒来时还要强烈不知道多少倍。

“我……我去客厅睡。”

日向说完转身欲走,衣角突然被人大力一拽,影山低哑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不要走。”

“你、你感冒了,睡一起会传、传染给我。”日向一边说着违心但是能说服影山的理由,一边慌乱地扒拉开影山的手。

小腹的火越烧越旺,就连后颈这几天一直安安稳稳的腺体也躁动不安起来。如果影山此刻还清醒着,一定会抱怨就连吃进去的饭都是他的气味。

再待下去日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

影山小心翼翼地小小声问:“那什么时候能一起睡?”

“等、等你病好了,我们就能一起睡了。”

“好。那我……想要你……亲我。”

日向吸了吸鼻子,他真的快哭了。就像他狠不下心拒绝小夏请假在家陪了她一整天,他也狠不下心拒绝影山。

日向咬咬牙,在心里反复默念:“亲一下立马就走,亲一下立马就走。”转身飞快在影山唇上一吻,然后逃也似的连连后退几步,退到手能摸到门把才放心看向他。

“不舒服记得喊我,我不关门。”

影山把手收回被子,目光粘在他抓着门把的手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像是害怕从日向口中听到不好的答案,一直到日向走出门才开口问:“我没问你就回来,你会不高兴吗?”

客厅的光穿透日向的轮廓,把他的背景描摹得极暗。日向转过头,像从前从暗巷深处望向他一样,用那双分外明亮的橘色眼睛看着他。

“我不是说了吗?好到我只是等着,都比任何人要快乐。”


那好像久远到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可影山一闭上眼,又好像近在眼前。

小时候他只觉得Alpha、Beta和Omega和英语课本上许多个他不认识也不认识他的英文单词一样,是只会在必要的时候才会用到的东西。比如说生理健康课,再比如说新学年开学前的体检,那时他还只需要在医生问他第二性别是Alpha、Beta还是Omega的时候,回答未分化就行了。

升入高中,这三个词在生活中频繁得就像早中晚的问好。Beta说自己是Beta有着期末考试踩线过关一般的庆幸,Alpha说自己是Alpha的语气好像全世界都会围着他转,没有Omega会说自己是Omega。

Omega好像哪里都不在,又好像哪里都在。哪里都在的是“Omega”这个词,不在的是人。毕竟人们提起时总是:“哦——就是那个Omega啊?”没有名也没有姓。

这太奇怪了。

影山的疑惑一直到日向十六岁生日才解开。

那天拿着第二性别鉴定单的日向走进体育馆的那一刻,体育馆内像被按下暂停键,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影山眼睁睁看着队友们一束束沉默的目光堆叠成高山,一点点压驼了日向的脊背。

日向展示鉴定单的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笑得比哭还难看。他说:“我是Omega。”在影山听来却像是:“对不起,我是Omega。”

影山后来才慢慢或从别人口中或从书本上得知,那些他睡过去的生理健康课里、被抹掉名与姓冠以“那个Omega”的称呼之后,都隐藏着什么就连Omega本人都想藏起来的东西。

“日向同学的情况比较特殊,对抑制剂不敏感的话我还是建议他找个Alpha配对。运动社团的Alpha可是很多的,如果在赛场上失控,日向同学会很危险。”

他偶然间听见校医和武田老师的交谈,日向当时就跟在他身后,听完什么也没说。

当天晚上,回家的路上日向出奇得安静,就连自行车链条和齿轮咬合也轻轻的,好像生怕惊醒了什么。临到分别的岔路口,日向的脚步和咬合的声响一同急躁起来,走走停停,时快时慢。

影山放慢步子,紧跟着日向的步伐。终于在即将分别的时候,日向动作起来,推着车大步走到他面前,绯红的双颊像夕阳在他脸上依依不舍,望向他的眼睛也是太阳欲夕的模样。

“影山,我……”

日向的嘴在他眼前一张一合,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看着日向的眼睛反复抬起又垂落,明明他视线没动,日向却狼狈得好像蒙头乱窜着被他一步步逼进死地的小动物。偶尔躲避不及,惊慌的视线撞进他的眼睛,日向会突然一愣,半张着却发不出声音的嘴仿佛语言都忘记。

他隐约记得那是一个问句。他回答好。日向摇曳不安的眼睛漾开笑。影山以前不觉得把他从球场赶回家的夕阳有多好,也笃定今后不会。因为有人在那样的一个瞬间,把满湖的夕阳都送到他面前,任他索求、渴饮。

在他如雷的心跳声中,日向踮起脚,亲吻了他的嘴唇。

人人都说他一定会分化成Alpha,他以为,日向也这么以为。仿佛一加一等于二一般理所当然的事,不发生就是错。可现实不是算数题。现实就是好好的走在路上突然出现在脚下的坑,连躲避的机会都不给,只能被绊倒在地,被现实的路面扇一巴掌。

日向手指停在他鉴定单上的第二性别一栏,抬头望着他。懵懂的神情就好像眼前的他和这鉴定书上四个拼凑在一起的字母一样,是由自己不认识的语言构成的。

“这是……这是什么?”

他分化成了Beta。

上一秒还热闹的部活室,下一秒安静得像日向生日那天的体育馆。明明没有人排斥,也没有人埋怨,队友甚至小心得过分,日向强颜欢笑的脸却好像对所有人感到抱歉。

“哈哈怎么办?没想到影山竟然是Beta。”

“虽然抑制剂能抵消绝大部分影响,但是日向同学你自己也明白,你是对抑制剂不敏感的体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其他Omega只是提前几天开始吃抑制剂就能免除痛苦,而你必须提前一个月或者两个月,甚至有可能你一天都不能停。”

“不是说你不去找Alpha配对就不能继续打排球,而是你承受不起在那么多Alpha面前失控的后果。”

“是。你是还有另一个选择。只是这真的是‘不过就是每天吃抑制剂’而已吗?这不是饿了就去吃饭,你的身体不会提醒是今天该吃抑制剂了。你能保证你百分之百不会忘记吗?等到你的身体真的给出警告,你再吃就晚了。”

“我希望你能更多地为自己考虑,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是保证队伍的完整稳定。”

听不下去了。他快步从医务室的门外逃离。害怕日向接受小原医生的建议,害怕别人口中Alpha与Omega的命中注定。可比起这个,他更害怕日向拒绝。

回到体育馆,队友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影山怎么样?医生什么说?”“日向呢?怎么没看见日向回来?”“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影山你们打算怎么办?如果日向真的只能找Alpha配对才行,那你们……”

影山,日向,影山,日向……

他从未觉得这两个经常成对出现的名字,能在同一句话内离得那么远。

“为了队伍,日向他还是去找个Alpha配对更好。”

他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队友们,随着队友的目光回头一看,才发现令他们突然安静下来的是站在体育馆门口的日向。

日向还是笑脸,轻松愉快的笑容无声地压在他身上,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沉重。

“大家怎么都站在门口?不训练吗?对了西谷学长,再教我一次‘咚’的那种接球!”

“啊?哦。当然没问题!”

队友们没再多问什么,只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在弯腰捡排球的日向,然后三三两两地散去。

影山立在原地没动,看着日向把排球顶在头顶,蹦蹦跳跳地走近他、越过他、远离他,视线笔直地投向前方,吝啬哪怕是落在他身上一刻。

他要过了很久,才知道自己做了很坏的事。


也不能说分手,他们连表白都没有。他们还是和往常一样亲密,不过仅限球场之内。

牵起手自然,松开手更容易。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日向后颈腺体的位置总贴着一块白色的无菌敷贴。可影山看那方形的白色敷贴,感觉不像是为了方便愈合标记的咬痕,更像是想要堵住他和任何所有可能问询的嘴——我已经和Alpha配对了。

就像没人想到他会分化成Beta,也没有人想到日向会对所有人撒谎。而这一撒谎,就是整整两年。

高三春高落幕,毕业也近在眼前。三年生忙着安排毕业相关的事宜,排球部大小事宜基本都交给了一二年生,一周难得在部里露一次面。

影山和日向高三没能分到一个班,再加两人各有各的事需要准备,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经常他午休绕去日向的班级门口想假装偶遇,发现日向的座位空着,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蠢。明明日向他是有Alpha的。

日向他是有Alpha的。

没有什么比自己不得不亲口承认的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更能刺痛人的神经。

那天他们好不容易在部里遇上,日向打开部活室的门看见门口的他表情好意外,像原本天各一方的朋友竟然在街角的某个角落撞见,言语被惊讶落在后头,于是只能说:“是影山啊。”

好久不见。去巴西的事准备得怎么样?葡萄牙语会比英语还难学吗?午休你总不在教室,你去哪儿了?你还在……你还需要……你和那个Alpha在一起了吗?

他想了很多,却只说了:“日向。”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日向手落在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笑脸从他眼前一晃就消失了。

影山愣愣地看着日向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发生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从三言两语里感受痛,只觉得很麻木。隐约看什么都像蒙着一层纱,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但好在日向还是清晰的。笑起时眼下细小的褶皱,落在他肩头掌心的温度,过长的头发跟随行走的步伐在脑后晃动的弧度,清晰到理所当然。只是头发该剪了。想到这儿,他的麻木里又生出一丝微弱到可怜的快乐——至少还能听见日向叫他的名字。

部活室里的后辈们说日向要上街买些什么东西,耳朵还没听清,他的身子就先一步动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竟然会把难得的空闲用来尾随而不是打球。可如果他不这么做……不这么做……他也不知道不这么做会怎么样。只觉得如果放任日向从他眼前消失,那点快乐也会离他而去。

纵横交错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抬头望出去,无数发旋的海洋里,太阳照得每个人的头顶都油亮亮的。日向蓬松的橘发在阳光里肆意伸展,柔软的发梢像燃烧的火舌不时摇晃着从漆面般明亮的黑中窜出,复又被皮革般柔韧的棕淹没,在发旋七彩的海洋中明灭起伏。

他追着日向的身影,看着日向走进甜点房,又走出体育用品店,行走的路径织成一张杂乱无章的网。他沿着网的脉络战战兢兢地行走,在心里追问每一样开门关门后日向手中多出的东西。

为什么要买两个布丁?另一个给谁?护膝为什么没买我推荐你的品牌?那这又是谁推荐给你的?礼盒里是什么?礼盒又要送给谁?

日向走他走,日向停他停。他得不到回答的问句也织进网里,在亦步亦趋的追逐游戏里渐渐将自己捕捉。

在他以为今天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一个没能赶上的红绿灯突然截断了他的视野。疾驰的车流之后日向的身影被密集的人流裹挟着,在道路的那一边,转眼就消失不见。

他不是第一次迷路,却是第一次在熟悉的街道迷路。这店铺熟悉的店面,这道路熟悉的拐角,这熟悉的天、熟悉的景,每一样都对他陌生着面孔。他迷失在发旋的海洋里,被恐慌与茫然失措拉扯回幼子的词汇量。就像牙牙学时大人教“妈妈”就只会说“妈妈”,日向教给他“日向”,所以他只会反复地念、反复地喊:“日向、日向。”

“什么味道?你闻到了吗?”

“我是Beta我闻到什么?没什么特别的啊?”

“发//情的Omega啊!从那边的巷子里……还有其他Alpha的气味?走走走,赶紧走。”

“不过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吗?”

“万一别人是一对呢?Alpha被引诱发//情了可是很恐怖的,我可不敢惹。”

他的眼前突然一黑,像有两只手钳紧他的喉咙,几乎要将他折断。

他发了疯般冲向路人口中的巷子,在无数给Beta钝拙的神经留不下印象的信息素里,拼死想要找出他反复镌刻进脑海深处的一味。

一定不要是你。不能是你。

日向,至少不能是日向。

他早该清楚现实就是这种东西,给不了你多好的,但是坏的要多少有多少。

甜点房印着简笔画太阳图案的纸袋掉在巷子口,布丁在扭打间被一脚踩得稀烂,混进泥土沙石,又混进从大张着嘴的礼盒里滚出来的粉色小猫和他穿戴的型号的护膝。烂糟糟的布丁包裹着土的、粉的、黑的,把各色颜色杂糅在一起,像一摊陈年的呕吐物,被从他们消化不良的关系里呕吐出来,在现实里热气腾腾地腐烂,散发着疼痛、酸涩与悔恨的气息。

后来的记忆断断续续的,隐约只记得日向被撕开的上衣下后背大片的皮肤,Alpha张口欲咬的尖牙,和被他机械挥动的拳头带起溅在外套上的鲜血。

日向扑在他的怀里,滚烫的泪滴从日向的眼睛落进他的眼睛,哭声里的哀求从“影山别打了!快住手别打了!”到“影山慢一点……太深了,好难受……”

意识恢复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擦黑,夕阳从窗户溢进房间,发了疯般把触及到一切都漆成滚烫的火红。

日向面朝下趴在他的身下,可以看见紧揪着床单的双手浮出了静脉的颜色。一根青筋藤蔓一样缠绕在他的右腕,右手随着松动的五指缓缓从床边无力地垂落,青筋也渐渐隐入皮肤,最终跌进夕阳的领地,把他的半臂染得血红。

恐慌与愤怒散去后餍足的喜悦让他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却在拨开日向粘在后颈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想要亲吻他的后颈时,被那虽然红肿却没有任何咬痕的腺体蒙头一棒打得晕头转向。

日向没有被标记过?那他是怎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大脑深处翻涌而出的不是日向没有Alpha的喜悦,而是更加沉重黑暗的、仿佛永无尽头的、冰冷的恐慌。

他的脑中不停地闪过IH、春高里一场又一场的比赛,闪过那些明亮广阔的球场,闪过每一个日向飞跃在半空中的瞬间,和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日向的背影的无数双饥渴难耐的眼睛。

就像那巷子里被日向引诱着发//情的Alpha,如果是在球场上,日向失控的那一刻,将会有无数蠢蠢欲动的Alpha张嘴咬向他。

想到这儿,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无数张嘴、无数双眼、无数只可能伸向日向的手累积起来的漆黑的恐惧,顷刻将他的理智碾得粉碎。

“你为什么没被标记!!!那么多Alpha,那么多场比赛!!!你为什么没被标记!!!”

日向翻了个身,看着他把眼泪都吼出来。

“你不要命了!!!!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吗?!!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的一辈子就毁了!!!!”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日向慢慢从他身下坐起,神情漠然地扫过他眼泪纵横的脸,缓慢而平静地说:“那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愣住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为了让日向承认没找Alpha配对而把自己的安全置于险地的错误?还是为了对日向不顾及队伍的做法向他兴师问罪?

然后呢?

在自己已经占有了日向的前提下,让他去找个Alpha配对?为了安全?为了队伍?为了日向?还是……

为了当初那个惊慌无措的下意识想要逃避的自己?

日向无限望进去他迷茫的双眼,将他一点点抽丝剥茧,剥出他最初选择逃避而不去面对的恐惧,赤裸地摆在他的面前。

他无措地反复伸出手想要触碰日向却又放弃,反复张开了嘴却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没人教他怎么说话,他连幼子学语反复诵读的词汇都没有了,就连日向也不再教给他:“日向”。

看着他颤抖的身体和逐渐瓦解的语言,日向突然笑了,挥动的右拳带起一阵风,重重落在他的左脸。

他被打得上半身一歪,犬齿划破口腔脆弱的黏膜,浓重的血腥味霎时弥漫开来。

“我做到了!!我没忘!!我一天也没忘!!我为了自己也为了队伍!我一天也没忘!”

“你呢!你做了什么!我问你!影山飞雄!你做了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一股大力从肩头袭来,赤裸的后背撞向冰冷的墙壁,撞得他五脏六腑都震颤不已。日向赤红的双眼像两口濒临喷发的火山,滚烫的怒意从中喷薄而出,滔天的烈焰四面袭来,步步紧逼,一点一点将他吞噬殆尽。

“谁要你替我做决定!你是我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

是啊,我是你的什么人?

在心头为问句画上问号的瞬间,他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别哭啊……”日向的声音软下来,头抵在他的胸口,耸动着肩膀,呜咽出声:“我都还没哭,你怎么能比我先哭?”

“我……”

“你这个独裁的国王!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想法就替我做决定!你来问我!你来问我啊!”日向大声哭喊着,修剪得平钝的指甲深深嵌进他肩头的皮肉。

日向抬起被泪水打湿的脸,覆着泪膜的双眼忽明忽暗。一边抽噎着,一边吻上他的下巴,唇舌在混着细碎啜泣的低喃中缓慢地摸索,最终寻到他的唇。

“你这个独裁的国王……”

“别把我推给其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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